‘The place of Time’ 2002年首尔Artsonje Center展览 (作者Dan Cameron)

07/09/2002

The place of Time

Dan Cameron

宫岛达男是在动荡的80年代末出现的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作为当代艺术中,从表现主义到概念艺术相关方向整体转型的一部分。从纯粹的历史角度来看,宫岛作为一个人物形象的重要性,与他采用的一种非常简单的方法论整体联系在一起——计数,来表达他对一个深刻而难以捉摸的主题——时间的想法。除了他的作品第一次被公众关注的时刻,宫岛并不经常与某一代人联系在一起,也就是与他的同龄人分享艺术创作的态度。他最接近的历史前辈可能是河原温,他专注于日期的绘画,已经积累了40多年,成为一个巨大的日记或日历,有一天会把一个人成年后的艺术,永远地记录下来。

宫岛的艺术并没有以一种容易察觉的方式提及他自己,尽管这种提及肯定是存在的。他的作品背后的基础是他使用众所周知的数字,来创造一个精心策划的舞台,这是他对于时间这个司空见惯的谜团的感知。在他第一个著名的作品《时间之海(Sea of Time)》(1988年)中,宫岛向观众展示了一个封闭的黑暗的房间。在空间内几英尺处有一个门槛,人们向里看去,在一个宽阔的黑色地板上,数百个独立的LED数字计数装置被随机排列。每个计数装置都从1数到9(宫岛从未使用过0),并返回到起点,但每个的运行速度略有不同。站在他作品的边缘,观众首先被LED集群所构成的图案所吸引,然后被单个设备所吸引,每个设备似乎都可以通过其承载的特殊时间来辨认。因为宫岛赋予了LED个体化的角色,我们与它们的本能关系,在它们各自的闪烁空间时,由其独特的节奏被定义位某种实体。

《时间之海》对国际艺术界的影响,使宫岛的作品以雕塑为基础,通过把一系列计数装置安装在多种建筑结构中,在1990年代初有了许多突破性的成就。从某种意义上说,宫岛作品的整个表面,以LED数字计数器的形式围绕着雕塑持续延展,这也是他一些最重要的公共项目的根源,包括东京歌剧院(1996年)和直岛的江户时代房屋(2000年)。在前者中,他在室外主楼梯的每十或十二个台阶的两侧都嵌入了一个小计数器,如此谨慎,以至于只有一小部分使用楼梯的人发现了计数器。在直岛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委托中,他把房子的主要家庭房间改造成一个浅浅的下沉式水池,在水池底部,计数器以小村庄居民设定的颜色和速度闪烁。

尽管他基于静态使用计数器的作品取得了成功,但在几年内,宫岛正在探索使观众能够将不同的时间维度视觉化的方法:在这个维度中,每个个体沿着自己的路线和速度在空间中移动。对艺术家来说,这是更接近于1993年,他以U型车(1993-94)的形式将运动引入他的作品中。U型车是附在微型传感器驱动车辆上的单一计数装置,它不断地移动并躲避其路径上的其他物体(包括其他U型车)。就在那一步之遥的密闭黑暗空间里,一百辆U型车与观众遥相呼应,从辗转交织、错综复杂的个体化定时车流中,创造出一种“碰碰车”的效果。《Running Time No.2》 (1995)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U型车时而接近和时而远离观看者的动态,这意味着一种近似于对于物理上的超越。 这些作品以怪异的忧郁唤起了 21 世纪初非人性化的生活节奏,构成了宫岛作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成就之一,并且是在1990年代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单件艺术作品之一。

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宫岛在LED技术的基础上创作了其他作品,将他原来的雕塑前提扩展到新的概念领域。《巨型死亡(Mega Death)》(1999年),作为威尼斯双年展的一部分展出,只使用了蓝色数字,并以一种扩张性的排列方式覆盖了一个大房间的整个墙壁表面。《巨型死亡》与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经历直接相关,它使用了倒计时的形式,使房间里所有的数字计数器在预先安排的时刻同步进入完全黑暗。这个时刻,并没有事先向公众宣布,而是想象出炸弹被引爆的确切时间点,不仅意味着成千上万人的死亡,而且意味着历史上一个章节的结束和另一个章节的开始。《巨型死亡》在威尼斯与另一件作品一起展出,在这件作品中,唯一在爆炸中幸存的生物,一种柿子树,产生了同一种树的新世代。艺术家一直在世界各地旅行,在各个城市的公共花园里种植这些树。通过这种方式,一个活物成为历史记忆中最具破坏性的生命损失之一的纪念物。

在过去的几年里,宫岛也一直在努力完善《漂浮的时间》(1999年),这个装置作品将U型车的运动前提扩展到包括观众所在的空间。在《漂浮的时间》中,在地板上设置了一系列黑暗的舞台区域,与天花板上的移动投影仪配合。当观众进入这些空间时,他或她成为一个投影环境的一部分,在这个环境中,几十个单独的数字不是简单地向前推进,而且还在改变大小、颜色和运动速度。尽管观众被鼓励成为投影空间的物理部分,但同样有可能站在一个平台边上,凝视着这个奇观。通过这种自由的运动,宫岛将他的作品与观众打开了一种新的相互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完全的身体沉浸和更传统的观众的被动性可以根据参观者的意愿交替进行。

一般来说,宫岛的大部分作品都需要用技术来表达其基本的哲学观点,而他也一直在积极研究发展其作品的方式,同时也拥抱其他媒体。自1996年以来,他以《Counter Falls(坠落计数)》为题创作了一系列作品,探讨了对时间流逝的认识取决于语言和文化取向,以产生对死亡不断临近的相应认识。《Counter Voice(声音计数)》将几个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有时用不同的语言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视频投影。每个参与者被要求背诵一个倒计时,并在到达终点时将他或她的头浸入一个装有液体的碗中(他曾使用水和牛奶以及酒)。通过这种方式,宫岛戏剧化地展示了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内在的时钟,设定了我们每个人的死亡时间。因为我们都不知道那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我们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是以承认这个现实为前提的,同时也要确保我们能在社会环境中继续活动。宫岛将这一现实汇聚起来,并迫使我们与对它的了解保持一定的距离,探讨了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无言意识所扮演的基本角色。

大多数时间理论家和哲学家都强调,社会为记录时间而开发的精确机制是建立在一种相互欺骗的基础上的,其中重点是将时间的主观体验转移技术测量过程中的绝对自信。这种虚假的安全感起到了一种文化锚的作用,使我们的思想远离混乱的感觉,当一个人的命运被知道是绝对不由自己掌握的时候,就会产生混乱。宫岛远没有迷信技术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他实际上是在邀请我们看穿它的假象,并为自己构建一种对时间的体验方式更加怀疑的态度。最后,他的希望似乎与其他艺术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将时间的流逝体验为一种永恒的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过去和未来都是同样不可触及的,而我们的行为对其产生任何影响的唯一时间就是当下。宫岛邀请我们通过一个不同的、更有猜测性的镜头来考虑这个”现在”,并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接受这样的想法:在其流逝中,瞬息万变和难以把握的时刻,和所有连续性的时间一样都是无限的,从其开始之前到它(和我们)不复存在之后。

翻译:翁羽翡(Yufei Weng)